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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持在线”,2008年以后的艺术与中国:专访大馆艺术主管皮力

Oct 27, 2025   艺术新闻中文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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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小,《纪录片:从国家地理到 BBC》,2015年,“保持在线:云中游荡”展览现场,大馆当代美术馆,香港,2025年,摄影/关尚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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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大馆当代美术馆(Tai Kwun Contemporary)跨越2025年至2026年的展览“保持在线:2008年后的艺术与中国”(Stay Connected: Art and China Since 2008)以9月26日开幕的第一期展览“保持在线:云中游荡”(Stay Connected: Navigating the Cloud)开启了后奥运时代中国艺术家关于社会现实的叙述。穿过入口到达前台,迎面而来的是浮动在“404”网页之上的双语版“土味情话”(苗颖,《局域网情诗.gif》,2014-2015),而香港艺术家邝镇禧用发光二极灯板和数百个水平珠制作的排灯(《绿灯》,2025)则无声地悬于玻璃门上方,向下均匀地发出绿色的荧光,细看之下,每一粒水平珠的水位刻度都不尽相同。这两件作品分属于展览首尾两个单元“讯息茧房”与“机械失能”,似乎以一种首尾衔接的方式,传递出展览对数字和信息技术所引发的社会效应的审视——在被迫离线的网络世界里笨拙而直白的情动,以及在现实世界里失效的标准,这两种不同意义上的“无法衡量”,折射的恰恰是数字时代中两股相互纠缠着的力量,游离在离线与在线、上线与下线、虚拟与真实,以及宏伟规划和人性末梢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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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颖,《局域网情诗.gif》,2014-2015年,图片致谢艺术家

对于中国民众的记忆而言,2008年意味着竞技体育所带来的民族叙事高潮、地震灾害席卷之下的生命苦难,以及对全球金融危机的承受和对抗,这一年频发的事件将这一地域内里的复杂性揭开并暴露在外,一方面是无法抗拒的全球化,一方面是无法忽视的本土性。伴随着互联网的发展而来的是“计算机网络安全系统”等大基建在这一年之后的升级,每一位“网上冲浪选手”均深有体会。
“全球性的网络同时带来艺术语言和批判性的‘平面化’,而这又与复杂的社会现实和本土性形成了尖锐的对抗关系,”本次展览的策展人之一、大馆艺术主管皮力曾在其发表于2015年的文章《后奥运时代中国艺术的困境》中如此写道。尽管如今目视全球,控制网络的无形之手已成为各国的普遍现象,然而无法辩驳的事实是,在中国,数字科技在短时间内的爆炸式发展及其产生的后坐力,放大了这片疆域上的错综境遇,也令“2008年后的艺术与中国”得以成为照见这一现象的棱镜。正如皮力在展览开幕时接受《艺术新闻》采访时所说,“我们并不只是在谈论中国问题,而是希望以中国作为互联网与技术表现很集中的地域,看到这个时代的矛盾与冲突,以及艺术家带给我们的启示和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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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扬,《器世界骑士》,2018年,由 CC 基金会及熊本市现代美术馆惠允 ,“保持在线:云中游荡”展览现场,大馆当代美术馆,香港,2025年,摄影/关尚智

“云中游荡”以八个单元展开:讯息茧房、技术洪流、隐身的劳工、寄生之欲、数码地穴、一线之隔、分久必合、机械失能。从苗颖的GIF中失效的页面开始,展览钻入互联网界面,直白地勾勒出网络用户的实在困境。关小的《认知的形状》(2013)将互联网素材和个人拍摄的片段剪辑编织成看似毫无逻辑的信息流,艺术家在片尾发出一个“安静”(Quiet)的指令,引导观众思考“当语言停止时,我们在想什么?”而在展厅一角,观众则可以进入陆扬的游戏世界,化身“器世界骑士”,亲手将食物、生活用品、机械装置、电子设备、文物,乃至星球和“自我”轰击得粉碎(《器世界骑士太空对战》,2022/2025),在审视物质世界带来的欲望焦虑的同时,也提示着玩家这一游戏世界的梦幻与不可靠。“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然而谁又可以证明现实世界的真切,尤其在如今虚拟网络令人恍惚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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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城,《天气块报》,2022/2025年,“保持在线:云中游荡”展览现场,大馆当代美术馆,香港,2025年,摄影/关尚智

马力蛟的绘画中随机的线条是一种“逃避审查的艺术”,令人想起我们有时在公开发布图文时无奈采取的策略,例如逆转图片方向、马赛克和涂鸦,以及无处不在的拼音缩写。我想没有人不好奇引发这些吊诡行为的平台算法。在“技术洪流”这一单元里,郭城的《天气块报》(2022/2025)揭示了更令人难以想象的算法竞赛:来自三个国家的气象数据在争夺区块链中的唯一位置,香港此时此地的天气预报究竟谁说了算?而我们又应该信谁?人类的皮肤或许无法精确感知30度和29.7度之间的差距,但运算能力可以。数字“军备”看起来是庞然大物,艺术家或许无法动摇它,但可以记录它、利用它、戏仿它,佩恩恩展示了“当手速超越数码成像的速度”时,屏幕所产生的失真效果(《逆-渲染》,2022),aaajiao则模拟了不同社交页面的缓冲时刻(《1.1 预言,失效演算法,萨满,阴谋》等四件,2021)——一边是超速,一边是断片,它们都是网络观看生态中图像与文字信息的濒死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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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曹斐,《亚洲一号》,2018年,“保持在线:云中游荡”展览现场,大馆当代美术馆,香港,2025年,摄影/关尚智
(下)邵纯,《蜜珠》,2025年,“保持在线:云中游荡”展览现场,大馆当代美术馆,香港,2025年,摄影/关尚智

当我们从平面中跳出,来到另一个展厅所展开的关于“人”的叙事中,这种濒死体验或许能有所缓解,但相反,或许也会因作品所带来的更多的人性联结而感到呼吸困难。在“隐身的劳工”与“寄生之欲”里,前者探讨了隐藏在互联网背后不被看见的劳动,他们用不同的方式证明着自己“不是机器人”(林博彦,《一件日趋困难和无用的任务》,2021),扮演着其他的性别以应对网上客户及他们的语言骚扰(李爽,《T》,2017-2018),也会在巨大空旷的物流中心里,迷失在与AI机器人的情感纠葛之中(曹斐,《亚洲一号》,2018);后者则讨论网络如何成为安放私密情感的园地,“网上坟墓”里的鳏夫在服务器里能畅览他生前所收藏的黄色影碟(黄炳《亲,需要服务吗?》,2018),自伤者群体也能共同分享生命中的酸痛(陈哲,《可承受的》,2017-2010,《蜜蜂》,2010-2012),而对他者身体的欲求、因此欲求而实施的身体改造,以及自我快感的抚慰,则在邵纯的作品《蜜珠》(2025)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在《蜜珠》中,倒映在地面上的模糊影像是现在网络上时兴的“解压经济”产物,手指没入史莱姆或“手作球”(网络黑话叫做“捏圈”),触感和声音能带来ASMR的欣快感;悬吊在空中缓慢旋转的装置则粘连着睫毛、珠粒、铃铛等这些人类取悦对方时的小物件。这两个单元提醒着人们,在社交媒体与现实交叉的世界里,人类的情感并非无法安置,但时而压抑、时而溢出的人性,在何种程度上是被暗箱所塑造,在何种程度上被扭曲和异化,又在何种层面能够召唤出能够共享的疗愈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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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张移北,《清晰,金黄,呼唤着》,2025年,“保持在线:云中游荡”展览现场,大馆当代美术馆,香港,2025年,摄影/关尚智
(下)贺子珂,《乱码城市》影像静帧,2023年,图片致谢艺术家

展览并不至于对现象的捕捉,张移北的雕塑《清晰,金黄,呼唤着》(2025)是一系列从冷气口生长出的水管、蘑菇和花朵,它们隐喻着这个社会里我们习焉不察的联结——都市楼宇里那些不可见的连接线,例如冷气系统、电线、网线和排污管道。走过它们,展览将叙述的路径从个体转向更具冷感的基础设施。葛宇路与监控对视(《对视》,2016),女保安在监控室内亦被监视着(姚清妹,《地洞——监&控》,2021),一位裸体女模特不断地移动身体,以尽量维持被“打码”过的网络图像(蒋志,《日食》,2023),以上三位艺术家的作品都揭示了那些我们已然习惯的规范设施及系统的权力机制,或许在看不见的角落里,人类对软暴力的适应阈值已被悄然拉高。但这些悲观/悲愤情绪在贺子珂的《乱码城市》(2023)中化为了某种更温柔强大的力量,在大数据迷乱的“云上贵州”里,至少出租车司机“鸿雁”不会迷失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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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京人,《欢迎到西京:西京奥运》影像静帧,2008年,图片致谢艺术家

展览的最后三个单元将视线放置在有形或无形的边界之上,是杨嘉辉、程新皓和余果作品中的国境线或水域交界,抑或是李爽、陈界仁和刘辛夷作品中的国籍身份与语言屏障。在大馆当代美术馆的三楼空间里,西京人的《欢迎到西京:西京奥运》(2008)让人会心一笑:与北京奥运同步,由陈劭雄(中国)、小泽江(日本)和金泓锡(韩国)三位东亚艺术家组成的“西京人”组织了一场别具一格的“奥运会”,用长棍挠痒来“击剑”,“踢西瓜”来赛“足球”,放生金鱼来“游泳”,“东亚团结”或“世界团结”的想象似乎在他们的一场场幽默的竞赛项目中被实现,仿佛身份、语言和历史的屏障能够短暂地被消解。但当我们继续前行,来到孙原&彭禹的《难自禁》(2016-2019)前,看着机械手臂不断地刮着地面上流出的红色液体时,展览开头的警示又言犹在耳:这是个机械无法精准控制和测量的世界,而人类的能力又能判断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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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原&彭禹,《难自禁》,2016-2019年,“保持在线:云中游荡”展览现场,大馆当代美术馆,香港,2025年,摄影/关尚智

展览中的大部分艺术家是“没有信息差”的一代,他们善于从网络中攫取素材,也清晰地拥有对“框架”本身的自觉,同时,“在这一代艺术家身上,国家身份、民族身份是后于性别身份、社会身份这些更小的身份的”,皮力说到。展览中的“中国”所代表的艺术语言并非西方眼中的“中国风”,而是更真实的中国社会,“实际上,全球化是很流动的,越没有特征、越没有争议才能流动得更快,但是越是流动得快的东西,越没有重力。那么,什么能够赋予重力?是在地的生活经验、性别经验、日常生活的记忆。我觉得‘中国’更多的体现在这些重力上,隐藏在我们的性别身份、集体记忆和日常生活背后。”

专访大馆艺术主管皮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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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馆艺术主管皮力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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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艺术新闻》
A=皮力

Q:此次展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筹备的?这是你一直想做的主题吗?
A:2023年我来到大馆之后,就一直想做这个题目,大馆也有一个中国的展览立项,当时就已经决定要做一个大的、关于中国的展览。我原来有一篇文章叫做《后奥运时代中国艺术的困境》,我一直想做“后奥运”主题。所以我们就和亚洲艺术文献库合作,2024年时候开了一个研讨会,邀请了十几位国内学者进行了为期两天的闭门讨论,想做一本书和一个展览。最后我们决定将这本书以关键词为框架展开,梳理了八个关键词来了解这个时代的艺术:互联网与技术、疆域、历史、劳动、活着、地景与万物、离散、怪力乱神,以及独立分出的一章,即自组织的艺术。我最早想做一个编年的展览,有点行不通,当策展团队(皮力、郭瑛带领副策展人王姝曼和秦文娟)搭建起来后,我们四个人讨论决定以两个题目来分解这个展览。第一个展览谈互联网和技术,因为2008年是中国互联网的高峰,之后中国就陷入了另外一种互联网生态。今天中国的互联网生态与全球差不多,我们有“云上贵州”,美国有“云上德州”[指TikTok的德克萨斯项目(Texas Project)],所有TikTok的数据全部要放在德州。所以我们并不只是在谈论中国问题,而是希望以中国作为互联网与技术表现很很集中的地域,看到这个时代的矛盾与冲突,以及艺术家带给我们的启示和启发。
1999年中美签署了加入世贸组织的协议,2001年中国正式加入,到2008年,中国基本上就成为了一个世界工厂。2008年世界金融经济危机,中国投入了四万亿,企业成本降得多,又补贴又内卷,实际上中国已经完全改革了全球的供应链,互联网劳动也改变了中国的地景、万物和生态。这两个角度这构成了目前展览的框架。书里其他的一些关键词在这两个展览里被打散了。展览第一部分谈互联网,第二部分谈互联网背后的人,里面有一些与劳动有关,与心理学,与关于“活着”的体会。书和展览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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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爽,《和我结婚,拿中国国籍》,2015年,图片致谢艺术家

Q:以“保持在线”这一网络状态作为展览的标题,传递的是一种乐观的情绪吗?
A:保持在线,stay connected,实际上是我们要分离了,可能有一段时间见不了面,我们不说“再会”,不说“see you again”,而是“stay connected”。物理上无法见面,但在精神上进行通信。这个词恰恰代表了我们的一种双重判断。2008年之后,地缘政治在加剧,还存在许多关于中国的偏见,所以我们说“stay connected”,既要面对这个分离的、分隔的、被两极化的、被区分的世界,也需要保持一种与全球信息的联系。
Q:那么如果把2008年放到当代艺术史的角度,这一年又如何在中国当代艺术领域成为一个重要节点?
A:2008年后,快手、抖音、微博这些社交媒体让很多艺术家看到了更多普通人和草根的生活。2008年还有很多纪录片运动。2010年时“后网络”(post-Internet)开始兴起,这是展览第一部分所谈的问题。从艺术语言上来说,2008年之后产生了很多论文电影,这些艺术家在西方学习,互联网也有很多素材,能够看到许多不同的、关于历史的表达,这是一个比较大的变化。另外,2008年以后的一批艺术家都是改革开放以后出生的,在2000年左右大学毕业,然后到西方学习,2008年之后基本回国。相比以前的艺术家,这一代艺术家是没有信息差的艺术家。我们希望大家在了解中国的时候,也能了解这一批中国艺术家,他们是中国的一部分。所以这个展览我们的题目叫做“Art and China”,不是“中国艺术”,而是“艺术与中国”,是在中国制作的艺术、以中国为主题的艺术、以中国为方法论的艺术。在这一代艺术家身上,国家身份、民族身份是后于性别身份、社会身份这些更小的身份的,这也是一个巨大的变化,我们也想呈现出其中的复杂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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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汉威,《喷嚏》,2023/2025年,“保持在线:云中游荡”展览现场,大馆当代美术馆,香港,2025年,摄影/关尚智

Q:现在很少有以“中国”为题来组织的群展,以“2008年后的艺术与中国”作为副标题,你是否评估过展览可能会带来的影响?
A:我有一个美好的愿望——我希望这是最后一个关于中国的展览。这一代艺术家没有信息差,他们是在全球的教育、艺术的循环里面成长起来的,和以往的艺术家是很不一样的,他们的视野、所关注的话题都很国际化。以往的艺术家都是以中国为体裁,要从艺术里看到中国,要看到中国和西方不一样的艺术,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们这个展览可能会让很多人失望,因为其中很多艺术家的主题甚至不是中国。他们的艺术语言也不是纯粹的中国的方式,而是在一个全球的环境里展开。
实际上,全球化是很流动的,越没有特征、越没有争议才能流动得更快,但是越是流动得快的东西,越没有重力。那么,什么能够赋予重力?是在地的生活经验、性别经验、日常生活的记忆。我觉得“中国”更多的体现在这些重力上,隐藏在我们的性别身份、集体记忆和日常生活背后,而不是一个单独能够拿出来的、有画面感的主题。但我们为什么说这是一个好的愿望?从国际上来看这些中国艺术家,他们会觉得“不够中国”,会问“你作为一个中国艺术家为全球艺术贡献了什么价值”,但很少有人用这话去问一个美国艺术家或一个英国策展人。这个问题本身带有了一种很奇怪的情绪。从我的角度来说,未来这种民族的语言方式和主题在现在的艺术家身上可能会越来越弱,所以我觉得在某种程度上,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关于中国的展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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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新皓,《叠层与漂砾》,2023–2024年,“保持在线:云中游荡”展览现场,大馆当代美术馆,香港,2025年,摄影/关尚智

Q:之后的展览您有设想过是怎样的吗?
A:我觉得我们需要关注于微观的艺术家,关注艺术家所关注的最微观的问题,这个展览我认为是一个过渡,来眺望新一代艺术家的成长。
Q:展览叙述中提及这个展览是一个“全景式”的展览,但是否有些部分无法被囊括进去、或被全面呈现?
A:一个展览解决不了所有的问题。我们的书里涵盖了八十多位艺术家,这个展览也有七十多位艺术家,有些艺术家的作品没有进入展览,比如篇幅很长的影像。但总的来说,目前这个展览的框架是比较偏政治学和社会学的,一些关于心理学、关于人的境遇的作品会少一些,还有一些社会实践类的作品,因为它们涉及了大量的文献资料,甚至还涉及了如何向观众去传达的问题。书比展览的容量更大,无法在物理空间里实现的作品和展览,我们会在书中呈现,在2026年1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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邝镇禧,《绿灯》,2025年,“保持在线:云中游荡”展览现场,大馆当代美术馆,香港,2025年,图片来自TAJ

Q:对于每个个体而言,怎样才可以“保持在线”?因为我们总有会有掉线的时刻。
A:“保持在线”的上下文是要先下线,而“我会回来的”。我觉得每个人都要有一个能够下线、能够不保持在线的间隙和空格。
Q:我们还有机会、有希望“回到过去”吗?
A:互联网上也有一种说法叫“经济上行期的美”。我觉得这个时代确实和我们年轻时不一样了,这个时代的文化、艺术、技术越来越发达,但是在网络上又越来越趋向保守。互联网能让你成瘾,但它又是毒药,整个互联网社交媒体所造就的新的言论表达恶化了政治表达的生态,它也让审查和自我审查变得更严。人类如何去面对这些新技术带来的新的困境?如何谈论那些被分裂了的信息?我觉得还需要时间。但是确实全世界的艺术工作者和文化工作者都在面对这个问题。


正在展出
保持在线:云中游荡
Stay Connected: Navigating the Cloud
大馆当代美术馆,香港
展至2026年1月4日

无法断电的时代,“带电的孩子”如何重新想象未来?

继两年前试图激活达·芬奇眼中深邃充盈的世界——整全之人,直面整全的世界——并挑战建立新的“天人之际”后,第八届国际跨媒体艺术节再次从技术想象回望人类自身,以“带电的孩子”为题,将1988年中国首部儿童科幻电影《霹雳贝贝》中的未来想象,引入当下的现实语境。影片中的少年因意外获得了异于常人的超能力,又在结尾时迫于与普通人的差异而选择归还能力。而今天的我们却以少数派身份标榜自身的独特位置,“带电”不再只是外化个体的供给配置,而是内嵌于我们身体内部的精神养料。差异,已成为多元文化主义欢呼的政治正确。人类已然无法摆脱带电的状态,甚至对失去电力的分分秒秒感到恐慌,那我们应该如何面对被技术重塑的身体的创生?展览在面对这一问题时,有意埋藏了一条钱学森先生当年致力于构建“开放复杂巨系统”理论的隐线,为当下仍然为西方叙事主导的人工智能技术提供了另一视角的思想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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