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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览之眼 | 从但丁笔下的地狱到疫情年代的内卷,展览如何重塑希望的主题?

Nov 22, 2021   申舶良

2021年正逢意大利诗人但丁(Dante Alighieri)逝世700周年,我们仍深陷在全球疫情引发的困境里,正宜重读但丁在长诗《神曲》首部《地狱篇》中以想象构筑的地狱图景:人们身处层层隔绝之中,遭受千态万状的酷刑和灾祸,忍耐永不停歇的折磨与痛苦。在美国作家丹·布朗(Dan Brown)2013年的通俗小说《地狱》(Inferno)里,痴迷但丁作品的反派想把世界变成但丁笔下的地狱,选择的方式正是散播一种新型瘟疫病毒。而当我们真的在经历一场疫情的全球爆发,以及病毒在各地一次次令人猝不及防的变异复归,在隔绝与停滞的煎熬中谈论最多的一个感受是——绝望,应和着但丁诗中地狱之门上的铭文:“抛弃一切希望吧,由此进入的人。”

1佚名艺术家,《地狱》,约1510-20年,图片来源:里斯本国立古代艺术博物馆,© Bridgeman Imag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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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10月在罗马奎里纳勒博物馆(Scuderie del Quirinale)开幕的大展“地狱”(Inferno)以纪念但丁为契机,重思艺术如何在地狱般的困境中重现希望。其中最珍罕的展品包括比但丁晚生180年的佛罗伦萨同乡、早期文艺复兴画家波提切利(Sandro Botticelli)接受美第奇家族委任根据但丁文本绘制的《地狱图》(La voragine infernale,1480-90),从梵蒂冈教廷图书馆借展,因岁月侵蚀、纸质脆弱,仅在开幕后两周之内可见;以及法国雕塑巨匠罗丹受但丁诗作启发的代表作品《地狱之门》(La Porte de l’Enfer,1880-1917)的1:1石膏模型,门楣上那个著名的“思想者”曾被命名为“诗人”,其原型亦可能是俯瞰着地狱众生的但丁。

3桑德罗·波提切利,《地狱图》,1480-90年,图片来源:梵蒂冈教廷图书馆
4奥古斯特·罗丹,《地狱之门》(1880-1917)石膏模型,1989年,图片来源:巴黎罗丹博物馆

展览亦包含从博斯、勃鲁盖尔、戈雅、德拉克洛瓦、马奈、查普曼兄弟、里希特、基弗等从中世纪至当代艺术家的200余件作品,来自全球80多家美术馆和公私收藏,除去对地狱图景的想象描绘,还包括对罪恶、疯狂、战争、隔离、种族灭绝等“人间地狱”场面的表现,并跟随但丁诗中的叙事,在结束处呈现希望的主题:“我们从中走出,重见满天繁星。”展览由曾任巴黎国立毕加索博物馆馆长的让·克莱尔(Jean Clair)策划,其中并未包含有关新冠疫情的作品。在接受《艺术新闻》采访时,克莱尔称“地狱”更多指向一种信仰(无论是关于神,还是关于政治)全面消失的当代处境,在艺术中呈现为对于体量的迷恋,以及对反讽和粗俗之态的崇尚,“今天的艺术变得无力,不再传递希望。”

5乔托,《巴迪亚多联画》(Polittico di Badia),1295-97年,图片来源:佛罗伦萨乌菲齐美术馆

克莱尔的策展终究处在西方艺术史与人文主义传统的舒适区内,结合当下世事难免有隔岸观火的钝感,这也是今年全球多场纪念但丁逝世700周年的展览共有的问题。今年夏天在拉文纳的圣罗慕铎堂(Chiesa di San Romualdo)举办的展览“流放年间的艺术”(Le Arti al tempo dell’esilio)却巧妙传达出了一些在痛苦与希望之间徘徊的切身感。曾担任佛罗伦萨行政官的但丁在“人生中途”因陷入党争而被流放,而后近20年间流寓意大利多地,投靠不同领主,经历政治希望与返回佛罗伦萨的希望一次次燃起又幻灭,最终客死在拉文纳。《神曲》正是在这样的流放之中写成。这场展览试图探讨:但丁在流放途中可能看到过哪些艺术作品?这些艺术作品是否对但丁诗中的视觉意象产生过影响?通过呈现罗马、维洛纳、帕多瓦、博洛尼亚、卢卡、比萨和拉文纳等但丁流寓之城13至14世纪之间的艺术作品,其中不乏契马布埃(Cimabue)乔托(Giotto)及皮萨诺父子(Nicola & Giovanni Pisano)等名家之作,我们或可想象艺术曾如何为但丁唤起希望,完成历经地狱、炼狱,到天堂的救赎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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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9月开幕的第34届圣保罗双年展的主题亦出自一位诗人有关希望的诗句:“纵使黑暗,我仍歌唱”(Though it’s dark, still I sing),由亚马逊诗人蒂亚戈·德梅洛(Thiago de Mello)写于上世纪60年代巴西军事独裁时期,在今日巴西疫情肆虐、政治极化、天灾人祸频发的情境中显得更加切题。其中最令人难忘的展品是在三年前摧毁巴西国家博物馆的大火中幸存下来的“圣塔露琪亚”(Santa Luzia)陨石,与巴西女性艺术家卡梅拉·格罗斯(Carmela Gross)一组有关火山图像的新作《地狱之口》(Boca do Inferno, 2021)比邻展示,政策过失导致的文明毁灭与地狱互为隐喻,亦是当下不断恶化的局面之缩影。展览的每一条线索亦可被视作一段反思式的地狱之旅,由来自39个国家的91位艺术家的近1100件作品构成,并特别重视对女性、原住民、非裔、酷儿艺术家作品的呈现。当独裁政策与生态环境同时朝着扼杀艺术和文化的方向而行,一场这样的展览经受了一年的延期,能够克服万难而发生,的确为我们奏出一些希望的音符。
7“圣塔露琪亚”陨石(1921年发现于巴西戈亚斯州)与卡梅拉·格罗斯的《地狱之口》(2021),图片来源:© Levi Fanan/圣保罗双年展基金会
不久前在纽约开幕的第5届新美术馆三年展则以一句巴西谚语“柔水坚石”(Soft Water, Hard Stone)为主题,其含义近似汉语中的“滴水穿石”,意指微弱之力若能持之以恒,足可带来穿透现实困境的改变。从新美术馆组织的在线导览中,可见本届三年展不似以往几届着意追求作品面貌、题材与媒介上的新锐入时,40位参展艺术家的作品大多给人沉默内敛的感觉,仿佛有意漠视时下数字媒体的喧哗纷幻、对希望和前景的营造和兜售,透露出一些在晦暗不明的时局中延缓行动、静观其变的心态。纽约艺评人本·戴维斯(Ben Davis)认为这样一场展览是当下特殊时刻的反映:“文化中的智识与情感皆已耗尽,对于大希望的怀疑,对于真诚交流的绝望”,亦是拜登时代文化困境的写照。
82021新美术馆三年展现场,图片来源:纽约新美术馆,摄影:Dario Lasagni
今年秋冬相继在上海摄影艺术中心和北京今日美术馆举办的“百达摄影奖”(Prix Pictet)中国首展直接以“希望”为题。该奖项旨在以摄影力量关注人类共同面对的问题(尤其是环境问题),每一届聚焦于一个可持续发展领域的特定主题,本次在中国展出的是第8届“希望”(Hope)主题的入围作品,此前曾在伦敦维多利亚与阿尔伯特博物馆(V&A)等全球艺术机构展示。摄影师们通过镜头考察资源回收、重新造林、再野生化、科学与医学发展、通过前沿技术解决全球环境问题等诸多有迫切性的方向。
9乔安娜·乔玛利,《这都会好的》系列,2016-19年,图片来源:百达摄影奖
10卢卡斯·福利亚,《肯齐身处冰原裂隙中,朱诺冰原研究计划》,2016年,图片来源:百达摄影奖

获得该届大奖的科特迪瓦摄影师乔安娜·乔玛利(Joana Choumali)的系列作品《这都会好的》(Ça va aller)将记录恐怖袭击阴影下人们生活的iPhone摄影打印在画布上,再在这些图像上刺绣,缓慢缝合的动作蕴含疗愈的象征,一如作品标题中的劝慰和希望之意。同时入围的美国摄影师卢卡斯·福利亚(Lucas Foglia)的系列作品《人类·自然》(Human Nature)以类似科学调查的方法,在理解自然事物之后拍下能反映研究与行动的照片,摒弃纪实媒体不停展示触目惊心的自然破坏的陈旧方式,强调人在城市、森林、农场、沙漠、冰原、海洋、熔岩流等不同生态系统之中的积极干预,每一张照片都像一则传递希望的科学故事。在摄影与观展都被“拍照打卡”和“流量经济”侵袭的今天,这场关于摄影与可持续性的展览显得不合时宜,却也形成微妙的对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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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全球疫情以来特殊的“内卷”环境带来的既不平息、又不变化的死循环中,“希望”常被包装成一种关于焦虑与欲望的资本循环机制。北京中间美术馆今年10月开幕的展览“希望的原理”得名于德国哲学家恩斯特·布洛赫(Ernst Bloch)出版于战后的著作,试图“以反思的视角回应政治话语、科技意识形态、资本力量和陈腐的现实对于未来想象和理想主义的劫持和囚禁”,由生活在不同时区、学科背景各异的8位策展人选出的33件作品从不同角度,深入不同年代、语境中的创作者对于希望与未来主题的探求。匈牙利作家、演员彼得·多鲍伊(Péter Dobai)1971年的录像作品《古老的躯体》(Archaikus torzó)表现一个一边进行高强度健身、一边高声诵读哲学著作的青年最终崩溃痛哭,强迫自己忍受孤独无伴的生活、成为歌德作品中描绘的理想人类的希望终归徒劳。台湾艺术家陈呈毓的录像装置作品《云气平衡》(2018)则通过生动的寓言叙事,呈现社交媒体、娱乐产业、自拍文化、云端存储、供应电子产业所需的稀有矿物及空气污染等现象的交织,探讨“海量的信息云雾如何影响并塑造群体对世界的精神感知。”

12彼得·多鲍伊,《古老的躯体》,1971年,图片来源:匈牙利国家电影档案与中间美术馆
13陈呈毓,《云气平衡》,2018年,图片来源:艺术家与中间美术馆

展览的两位总策划卢迎华和罗小茗在接受《艺术新闻》采访时,都表达了对于希望和当前困境的反思。卢迎华在疫情以来全球的策展实践与交流中看到的“大多是惯性地对于眼前的、即时的问题作出的即时的回应,因为没有从根本上去清理我们所面对的问题的历史根源和逻辑,我们所作出的回应只是建立在短期的经验之上,也因此缺乏具有超越性的视角。”罗小茗则认为“无论是社会主义稳定的时期还是改革开放以后与世界接轨、将西方的自由民主作为基本的乌托邦图景去拥抱的时候,在比较长的一段时间,我们的社会已经习惯了一个明确的未来的状态——我们要么拒绝它,要么拥抱它”,而2008年至疫情时代,全球各国都遭遇了未来的高度不确定性,以往确信的概念如今变得模糊不清。正如布洛赫在《希望的原理》书中并未描述一个固定的未来形状,两位策展人通过“希望”讨论未来,是期待“在寻找‘希望’的过程之中,找到一些可以重拾信心的东西”,并通过展览中的一些作品“真实地面对希望对我们造成的影响”。

14王西彦,《神的失落》,1983年,图片来源:王晓明与中间美术馆

其中最耐人寻味的一件展品是中国现代作家王西彦写于上世纪40年代的小说《神的失落》及从1945年初版到1947、1949、1983年三度再版中写下的四篇《自序》。小说描绘了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在动乱年代的彷徨挣扎和迷惘软弱,每一篇《自序》则记录了每一次再版的语境(亦是中国现代化的不同阶段)中作者的复杂心境:希望总在显现与幻灭的边缘,人却总要通过若即若离的希望来确定自己的位置。这件展品使我们从现代中国知识分子传统反观当下的困境与希望,并隐约回应着700多年前但丁在《神曲》中从地狱启程的希望之旅。

屏幕快照 2022-02-16 上午11.39.11

申舶良

申舶良,独立策展人、写作者,现居上海。纽约大学博物馆学文学硕士,修习过光州双年展国际策展人课程、阿姆斯特丹大学西方神秘学课程。曾获罗伯特·博世基金会“华德无界行者”写作奖金。他的策展关注展览与文学空间的关联,最近的创作型策展项目为2017年在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策划的“寒夜”。

文中涉及展览

流放年间的艺术
圣罗慕铎堂,拉文纳
5月8日至7月11日
 
纵使黑暗,我仍歌唱
第34届圣保罗双年展
双年展场馆及周边,圣保罗
9月4日至12月5日
 
希望
上海摄影艺术中心,上海
9月11日至10月24日
今日美术馆,北京
11月16日至12月12日
 
地狱
奎里纳勒博物馆,罗马
10月15日至2022年1月9日
 
希望的原理
中间美术馆,北京
10月16日至2022年2月27日
 
柔水坚石
第5届新美术馆三年展
新美术馆,纽约
10月28日至2022年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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